“我似乎沒有成功……但我的確回來了，有點晚，你還願意愛我嗎？”

晝夜想要很快地融資下一輪並不容易，但是想並進大廠並不難。簡兆文一家一家地去談，避開一直想要收購晝夜的老東家，去了杭州又到了上海，都對之前的匹配聊天和廣場更感興趣，直播秀場勢頭已過，帶貨鼎盛，婚戀直播模式聽起來新穎，卻很難走進金字塔的最底層，畢竟底層更熱衷電視相親節目和本地的紅娘。簡兆文心想，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大不了繼續做下去，再熬兩年要麽上市要麽破產，沒什麽大不了。

而當業內做短視頻風生水起的大集團找到簡兆文時，的確是讓簡兆文在心裏悄悄驚訝了三分。即便見面就聊，露出百分之百的誠意，簡兆文也實在不理解，一個已經靠短視頻業務日活三億並且自己有長視頻頻道還在購買影視IP的大公司為什麽要對晝夜下手。直到把心路歷程聊盡，從正午暢談到夜幕降臨，簡兆文才明白，現在短視頻收益巨大，公司除了在找看好的App收購，還在馬不停蹄地儲備人才，即便業務三年之內都不會有突破。簡而言之——錢多。

比起大部分人沒有結果的創業，他真的是被命運垂青。

決定離開晝夜的那一天，簡兆文還沒想明白“財務自由”四個字的意義。除去分給初創員工的部分期權，簡兆文套現金額接近九位數。至於招進公司只拿自己當螺絲釘的員工，簡兆文任其自生自滅，不努力混時間的員工，用錢救助沒有必要。交接離職時間剩下最後一個月，在晝夜匿名區和微博上質疑他的人不少，而殘酷如簡兆文，也學會不再把這些放在眼裏——沒有必要憐憫不夠努力又喜歡怨聲載道的普通人。

他現在看似得到了一切，卻沒能等到喻之美回來。

本來想把客戶全都留在自己手上的喻之美還是把所有的聯系方式整理成了excel發給猩哥，然後認真地和猩總提出離職。看到喻之美整理的表格時猩哥神情有些驚訝，喻之美做事認真細致，但沒想到細致到了這個程度。而且在車圈離職帶走客戶再正常不過，喻之美甚至還把小五的工作室坦誠地和猩哥聊了聊，做的車型不同定位也不同沒必要競爭，簽的都是躍動傳媒，哪天真的夢幻聯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喻之美也很驚訝，曾經睚眥必報的她學會了善良。只是猩哥到了北京碰巧趕上夫人懷孕，他在公司忙得焦頭爛額也顧不上回家，她這個時候釜底抽薪沒有必要。招到剪輯和編導並不難，喻之美的工資拆成兩份完全足夠，猩哥這麽多年對自己也足夠仁慈。

“美姐回上海去，是為了簡兆文吧？這就對了。”

“有一部分原因，但是……”喻之美笑了：“我更覺得自己沒什麽進步，本以為來北京可以發展一番事業，忙了幾個月才意識到不是自己想要的……比起打工，我也需要停下來想想自己該做什麽。”

猩哥把煙蒂碾在煙灰缸裏，攪了幾下倒進垃圾桶：“招到能像你一樣得力的編導也不那麽容易，的確可惜。但是美姐，你就像我妹妹一樣，別太要強，我不是不尊重你的事業心，而是不要這麽辛苦，車圈這個東西，本質上還是男人主導，太努力也不一定得到什麽位置。”

這些她何嘗不知道。在男性觀眾眼裏，女孩出現在節目裏都是被凝視的，看看那些給女性的定位就知道了，車模，吉祥物，抽獎固定主持人，偶爾出現的懂車開車的“小姐姐”很“颯”，但拋頭露面地爭風頭太有壓迫感，搞笑被稱為不高級，甚至不漂亮身材不夠好也會被詬病……一切都是像是把女性放在配偶，或者更低的位置審視。車的受眾在固定思維裏男性居多，一時間也不能扭轉觀念，想要在這樣的行業裏做出成績，喻之美還沒想好讓自己被人記住的方法。

“美姐，再幫我最後一個月，招到剪輯和編導熟練了上手了，我立刻放你走。”

為難片刻，喻之美依舊決定幫到底：“我盡快給你招到。不過猩哥，散夥飯就免了，上次那個酒我喝吐了，以及——我真的得盡快回去，再拖簡兆文要和我分手了。”

喻之美在小五工作室重新找到更專業的剪輯師，全平臺發視頻後，小五很快也被躍動傳媒簽約，廣告和其他城市的活動紛至沓來。小五的確不會像猴哥一樣甘願留在一個老板身邊，本身就擁有家業的年輕男孩，用業餘的愛好為別人提供另一個看人生的視角，收獲了鮮花和掌聲之後再回到自己的家業中去。

所以這世界上所謂的“實力”，大概沒有一個正確衡量的標準。成年人世界的實力中包涵多少家庭背景，競爭時不可避免的偏袒，夾雜多少人性的爾虞我詐，又有多少有機遇幸運，在成功之後通通被歸結為“實力”。仔細想來猴哥也只比小五大一歲而已，猴哥是個闖社會十幾年經常碰壁的野路子，小五蓬勃地進入社會，用禮貌和機敏可以輕易拿走猴哥的一切。努力之外的因素，什麽都說不清。比起猩哥，小五似乎更舍不得喻之美：“接下來沒有美姐，我就得自己規劃選題了。我準備和我女朋友去趟韓國，先去江南拍一期豪車；回來就是美姐牽線的武漢車展了，也算是走上正軌了。”

“我真的覺得你行。”

“就玩兩年唄，趁著年輕。”

七月中旬，喻之美辦好了離職從天通苑出來，和小五見面拍最後一輛車的內容——豐田86。因為頭文字D的火爆和改裝的巨大潛力，86一直在市場上二手車倒掛，用戶粘性又極佳，在二手市場能買到一輛原廠車漆無改裝的86要三十萬。看慣了小五掏出豪車鑰匙，光是拿出86的鑰匙，喻之美的心就不爭氣地咯噔漏跳一拍——就是這個聲音，在頭文字D片頭曲之前熟悉的引擎發動的聲音……

喻之美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這大概是繼M2之後第二輛，也是唯一會令她瘋狂的車，能找到有多難，這樣的車況有多珍貴，都不是一句感動能說出來的。

她用力忍住激動伸出大拇指：“小五牛逼。”

而節目拍完，喻之美的預感真的應驗了，小五笑著把車鑰匙在喻之美面前晃了晃：“美姐，之前答應幫你找的86。整整三十萬，你願不願意接？如果你不要，這車我就自己留著玩兒了。”

“當然。不過……”喻之美撓了撓頭：“可能你得等我幾天，銀行卡裏湊一湊錢……”

小五笑著回答：“不急。”

沒等喻之美多說一句感謝，猩哥的電話就來了。猩哥和猴哥不可能輕易放過喻之美，三年的同事時光大家早就混成了親人一般的關系，一大桌的男人哄著喻之美喝啤酒。雪花簡島大烏蘇，喻之美喝得搖晃一下，肚子就跟著咕嚕咕嚕，還聽見猩哥說：“美姐啊，你工作的時候是美姐，其他時候我都拿你當女兒，你不幸福，我第一個不同意！”

“沒錯，我第二個不同意！”猴哥涎皮地笑起來時，喻之美突然覺得他有點像小馬哥。

喻之美笑得淚眼盈盈：“別說了，再說要哭了！”

“以後回上海去要記得招待我們！不然就把你年會喝醉橫在店門口唱死了都要愛的視頻發出去！”

醉得直線都走不了的喻之美被擡回家，猩哥和猴哥才發現她家樓下停著一臺黑色的豐田86。兩個人醉醺醺地把喻之美靠在路邊，對86上下其手：“喻之美，你他媽買了輛86，都不拍期節目再走？”

靠在樹邊的喻之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我到家了？”

“再留三天，給我拍一期說車有道啊！”

“滾蛋！再留我就家破人亡了，我男朋友就不要我了你信不信？”

“真的在乎男朋友別來北京啊！”猩總喝得也沒了架子：“喻之美，總有一天，你得開著86回來見我們一回，欠我們一期節目，聽見沒有？”

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的喻之美轉了十萬塊給小五做預付金後，在路邊小店吃了碗面，快速打包行李裝進了後備箱，兩個貓航空箱放在後車座，開車就往京滬高速上奔。比起同價位的車型，86毫無內飾可言，外行人看外形也看不出門道，而86兩個字對於稍微懂車的人，激動都無法抑制。她握著方向盤又操作排擋桿，像是青春的默片在眼前播放。她一直想擁有一輛86，少女時期看到藤原拓海開著“藤原豆腐店”的貼花在秋名山漂移，從對車一無所知到成長成為賽車手，每一集她都看了無數遍。最難忘的是第二部 藤原拓海在看到夏樹和奔馳男在一起，知道自己喜歡的女孩是援交女孩時，冒失地答應和須藤京一的evo比賽，結果直接開到引擎冒煙。年輕時的她驚訝於拓海的沖動，現在她偶爾回憶起這劇情，像是少年的一種蛻變。男女之間的光環破滅和被珍視的東西打碎所帶來的刻骨銘心，大概是一夜之間長大成人。

她心中那個轉折的時刻，大概是從爸爸和白姨的故事開始的。至於後面張堯談戀愛之後不辭而別，她在小小的出租屋裏變成失足女孩，都只是在人生裏劃上繁覆的幾筆。再到現在，簡兆文和她差點變成陌路人，依舊也是人生離別的一種，起初呼吸都痛，忙了一陣之後開始學會了和這種痛感相處，成年人的彈性在被一點點拉大。只是……她不會輕易再這麽愛誰，那麽接下來的時間，就算沒成功也好，喻之美想回到他身邊去。

簡兆文同樣被晝夜的員工拖著喝了頓酒，幾杯下肚簡兆文就上頭了。寇瀟和懷恩依舊留在晝夜，簡兆文握著寇瀟的手托付了很久，仿佛喝醉的一晚是自己的last day——明明還沒有招到可以替代自己的算法工程師。懷恩湊在寇瀟身邊悄悄問：“他到底直的彎的？”

寇瀟只淡漠地笑：“誰知道呢。”

拖著疲憊的身體上樓，準備洗澡睡覺，腦子裏還在盤算褪黑素和安眠藥在哪裏。而小馬哥露出頭，嬉皮笑臉地看了一眼簡兆文：“兆哥，你猜樓上誰回來了？”

楞了一秒的簡兆文瞪大了眼睛，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去。房間裏都是大箱子，兩只貓還在籠子裏，喻之美紮著頭發，正用濕巾擦滿是汗的臉頰。看到簡兆文，她舔了舔嘴唇：“我似乎沒有成功……但我的確回來了，有點晚，你還願意愛我嗎？”

撥開箱子一路走過去的簡兆文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流眼淚。他摟住喻之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用力地摟著喻之美哭。喻之美被箍在原地，眼淚也盈滿眼眶，簡兆文嗚咽的聲音一頓一頓地蔓延進喻之美的身體裏擴散開來，激烈的心跳把喻之美泵得耳朵灼熱——回來了，她回家了；闖蕩得不夠精彩，好在她還有家——簡兆文是她的家。小馬哥第一次沒有聒噪地沖進來，靜靜地後退幾步下了樓。

那一晚簡兆文陷入了昏沈的睡眠，任憑喻之美拍他的臉，撓癢癢，揪他的頭發，他像是幾個世紀沒有睡覺，掐著喻之美的衣角睡了一整夜。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下午。簡兆文打滾睡覺，灰色T恤撩到胸口，下意識地拉了拉，突然發現兩只貓盤踞在他枕頭一左一右，顯然已經忘了他是誰。他左右看了一眼，耀武揚威：“別造次啊，我是你爸爸。”

喻之美在床頭對著手機一臉專註。簡兆文看她眉頭緊鎖，有點好奇：“什麽事情一大早這麽愁。”

“小五幫我搞了輛神車，豐田86，但是我還差二十萬。我在琢磨怎麽不拿出朝朝盈的五萬塊湊滿。早知道就不去北京走這一遭，租房子和生活費活活虧了八萬塊。”

這話把簡兆文逗笑了：“就因為這？”

“是啊，追求事業的代價。雖然我沒有什麽年齡概念，但是三十歲之後還是不要沒想好就去追求夢想，走錯路了第一個傷害的就是錢。”

“靠，傷的明明是我的感情。”簡兆文伸了個懶腰把貓摟在懷裏：“二十萬而已，我幫你付。”

“簡兆文，你這話說的跟暴發戶一樣。”

“我的確有點錢……晝夜，我跟雷正一樣套現了。”

“哦，我知道，新聞我看到過。”

“你不想知道我拿了多少錢嗎？”簡兆文心咚咚地跳，是時候嚇唬嚇唬喻之美，讓他知道自己作為男人的尊嚴了。

“不想。你的勞動所得和我沒關系，我們就算談戀愛，哪怕結婚，我也不會去好奇你究竟有多少資產，會影響我規劃未來，並且給自己留後路，這樣不行。去北京這一趟失敗，並不代表我向人生認輸。”

簡兆文笑了——你呀。

加濕器在床頭輕盈地噴出一條水霧，閣樓的小陽臺窗簾拉了一半，陽光傾斜著照射在床頭上，簡兆文從指縫裏望出去，這不是虛妄的滿足，也不是在夢裏奢侈的偶遇，喻之美正坐在他身邊為生計發愁——比現實還真實。想到這兒，他愉快地換了個方式：“那，這錢算我借給你，等你真的事業起步了賺到，再還給我。”

喻之美思索了幾秒，開朗地笑著和簡兆文勾手指：“成交。”

PS：後面就都很甜了！甚至很有趣（可能），終於還剩下最後兩天啦，大家多多出來聊天呀，聊一次少一次了，淚目……歡迎加入書架投推薦票，以及購買54章以來的付費章節，今天也等大家來聊天哦?

最後兩天了，真的不來撩小張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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